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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莫要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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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两边高墙林立,天空又阴又冷,护卫们摆好阵势、做好准备,手中刀枪对着墙上站立的少年郎君。

    护卫中的头领看着李信,他对李信感情复杂,一时想到这人劫持翁主,一时又想到那晚少年与翁主相伴同行的场景。高个男人闪烁了一下神情,劝道,“李信,认输吧。你在这里讨不得好处,不如投降,少的纷争。”

    李信一言不发,从墙上跳下,落入阵中。他这么果决的姿态、凌厉的身手,让众人惊了一跳,一度时间以为他有很多成算。围着李信的圈子收缩,向他招呼而去。

    闻蝉盯得也一阵紧张,手心里出了汗。

    然似乎并没有意外。

    十数名护卫与李信缠斗,用的又是专门演练过的阵法,一人挤出,另一人立刻顶替。阵型变幻万千,少年气势凶猛,埋头四冲,但刀枪总是能及时堵住他的出路,让他无法。

    护卫们水流一样起伏,少年在其中奋勇欲出,皱着眉。

    他目光盯着闻蝉,并不凶恶,却自带一股威慑力。一人独自缠于众人间,仍一步步走向闻蝉,哪怕刀剑无眼,遍身是伤。

    刀光剑影,雪花簌簌飘落,与李信的平凡面孔相交映,形成一种偏冷感的阴郁感。

    少年面孔苍白,好几次脚步趔趄。被众护卫围得步步后退,用手臂去挡,袄上飞絮乱撒,与空中雪粒交融一处。

    “翁主,李信似乎被制住了……”青竹握着舞阳翁主的手发着抖,哆哆嗦嗦地说道。

    “嗯,我知道。”闻蝉的声音同样紧绷,发抖。

    她最害怕,最担忧。

    怕这么多护卫,仍拿不住李信。

    如果李信占上风,倒霉的,就是她,只有她。李信不会在乎别人,他只会找她一人麻烦。

    索性,护卫们总算没让她一次次失望。

    闻蝉与青竹交握的手松了松,嘴角带上了略轻松的笑:成了。只消李信远远离开,不要再和她产生龃龉就行。

    但很快,闻蝉的眉又蹙了起来。

    少年被一众人包围,拼杀中,他处于下方,可他身上气势太凶太厉,眸子里神情太狠。他一人周旋其中,却好像有使不完的□□一样,不认输,不疲惫。猎豹一样,隐忍,凶狠,等待暴起。

    他盯着每一次阵法变化的机会,随时打算冲出去。

    可是他又不是铁人。

    在他不肯认输的时候,更多的刀剑招呼到他身上。哪怕他眉头也不皱,除了脸色白一点、动作都没有迟缓一分,可是闻蝉,眼睁睁地看到他身上有了红色血迹……

    他穿着青黑色短褐。

    闻蝉看到了他微粗一圈的手臂上的血,透过衣袍,渗了出来。

    而其他地方,血越来越多……

    闻蝉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想到他坐在山石上肆意的笑,想到他走在夕阳中、万千红霞相逐身后……最后定格到那天晚上,他与她站在墙上,风吹来,在灯火影海里,她看到少年线条软和的下巴。

    ……这是在干什么呢?!

    少女忍不住了,开口,“李信,你走吧!你离我远远的,我就不为难你!”

    打斗中,少年一个鹞子翻落,踢开一横刺,反手与一人格挡,抬起头,看向最前方的女孩儿。他用平静至极的眼神看着闻蝉,看得女孩儿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才紧跟而上,“……为难我?莫非从头到尾,你都在和我虚与委蛇?你从不曾对我有一分真心?!”

    闻蝉被他那种眼神吓住,好像被一条藏在潮冷中的阴鸷毒蛇盯上,四肢百骸都僵得不敢动。

    李信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她……他现在看她的样子,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李信现在,一定恨极了她吧?

    应该的。闻蝉想,大家不是同一道上的,他就不应该对她抱有好感。他越讨厌她,跟她打交道的可能性越小。

    他就该走得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胜券在握,祛除了脑海里那点柔软,闻蝉镇定下来,很无情地回答李信,“我当然对你从来没有真心了!我从头到尾都在逗着你玩!你以为你对我说两句好话,就配得上我了?我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腰被一人从后踢中,少年侧身拧开。在听到女孩儿话语后,他瞳眸骤缩。

    没把他当回事……

    逗他玩……

    在闻蝉想象中,李信该颓然认输了。

    然事实上,李信倒不曾被闻蝉的冷酷无情打击死,他抽空中,只是冷静问了一声,“这么说,你实际上恨我恨不得我死?”

    他全心全意地讨好她。

    怕她在山寨中害怕,常日守着她,逗她,讲笑话给她;她跟他支吾,他也给她时间考虑;她总是小白兔一样容易被他吓住,他就尽量见到她,笑得春风细雨般温柔……

    他做了很多。

    她也温温软软地应了,会被他逗笑,也会拿话挤兑他,还会紧紧抱着他不放手,与他写了承诺。

    却大约都是做戏吧。

    护卫保护的后方,少女一扬下巴,痛快说道,“不错!”

    说完话,她就怀疑自己说错了话。

    因为她看到李信,居然笑了。

    闻蝉:“……”

    她看到他的笑容,在冷气压中骤然起来。充满着邪气,慵懒,意味深长。

    那种坏坏的、诱惑的、让人有力无处使的味道,再次在少年身上出现了。

    场中之象突变。

    刚才还被侍卫们压着打的李信,好像突然间气势陡拔,武功大涨。回手一招展臂长勾,切中身后人的脖颈,放倒后,踏步踩上,又纵向斜对方发愣的护卫。速度快了,武功高了,气场也变了……一瞬间,他好像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部位都舒展放松开,大展身手。

    与之前判若两人。

    闻蝉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切:莫莫莫非,她刺激到了李信?才让李信忽然间这么有爆发力?

    一眨眼的时候,打斗场上,少年就变得游刃有余。他武功之精妙,让数名护卫都渐渐开始困不住他。他只在一开始弱了下,熟悉对手后,很快重新占了上风。他竟徒手,与拿着武器的护卫开打。他不再是被压着的那个,反而因为他目标明确地朝着向前的方向去,如一把尖刀无情捅出,让惜命的护卫们受到了牵制。

    而少年充满玩味的眸光,盯上了人后的闻蝉。

    闻蝉有些手足无措,快一次次被李信的可怕吓哭:他的武功有这么高吗?他怎么总这么厉害?

    与李信的眼睛一对视,大脑空白一下,闻蝉登时觉得不妥。到底之前,李信是在故意诈她说实话,才选择憋屈地被护卫们压着打;还是说他一开始没有破阵,后来在打斗中,才慢慢破了阵?

    不管是哪个可能性,李信的可怕,再次昭现!

    雪下大了。

    风卷着雪,打个旋儿,从巷口啸来,呼声若有实质。

    众人打个寒战。

    “翁主……”青竹等侍女也慌了。

    而舞阳翁主更是果决。

    几乎是凭着一股直觉般的危机感,闻蝉一言不发,扭头就往巷子深处跑去。她在这几步距离,听到身后哐当不绝的声响,雪花纷扬,鹅毛一样包卷着她。裙裾绊了一下,身后有风紧迫相追,听到侍女惊呼“翁主”声。

    腰肢被身后的滚烫一把握住。

    脖颈也被绕住。

    身子被人后倾箍住,脚下一轻,竟轻飘飘的雪花一样,被身后少年一把提了起来。

    眼前视线突变,向上飘去。眨眼的距离,闻蝉就离开了地面,脚下再次踩到实处时,熟悉的无法站稳的感觉再次席卷她……少女被勒得喉咙疼,猛一阵咳嗽,泪眼婆娑,侧头,看到扶着她腰的一身血的少年。

    李信冲她一笑。

    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齿。

    闻蝉开始发抖。

    少年搂着少女站在墙上,女孩儿被风吹得摇摇欲晃,少年却站得很稳,很满不在乎。

    “放开翁主!”

    “李信,你莫要胡来!”

    “……”闻蝉与李信面对面,禁不住颤抖。他又灼热、又冰冷的呼吸,喷在她面上。他眼睛噙笑看着她,他还这么轻松……他越这样,闻蝉越无措。

    李信冲她邪气满满地一笑,打个响指,众人听到一声嘹亮的马鸣声,蹄声四溅,一匹马在巷子墙头的另一边越来越近。少年抱着少女,顺着墙一阵飞掠,在追随护卫眼中,只看到他二人往下俯冲,跳下了墙面,跳入了另一个巷中。

    等暗道不妙的护卫们赶过去,天暗了,巷中清幽深静,雪花落在青砖石上,一片白,一片湿。这里路很长,却既没有李信的影子,也没看到闻蝉。

    李信,又一次劫持了舞阳翁主。

    而且,恐怕这一次,翁主在那样对付李信后,不会善终!

    天昏地暗,众人欲哭无泪,顿觉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