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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了这一情形之后,整个乙舍这边都有些欢腾起来。
谁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之前他们都获知的消息都是可能甲舍那边十分强势,要独占所有名额,这让乙舍这边很不忿。
不过乙舍学生大多是去年秋闱后才开始陆续入院新生,不比甲舍的大多都已经进院两年了,所以无论从哪方面他们都显弱势,唯有看陈奇瑜这几人平素爱出风头的所谓“领袖”能不能为他们争取了,但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们沮丧。
范景文和贺逢圣没有给他们任何话语权。
这个情况却在冯紫英出面之后得到了改变,而冯紫英更是以放弃自己的名额来换取了整个乙舍可以组队公平竞争来争取这样一个机会,这让乙舍数十名学员心中都有些触动。
之前这一个月来冯紫英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但是勋贵子弟这层身份隔阂始终横亘在他们和冯紫英之间,让他们难以接受,但是这一次冯紫英放弃了他理所应当的机会来换取整个乙舍学员的机会,不能不让他们心折。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哪怕乙舍学子最终在这轮比赛中全数告负于甲舍那边,但毕竟争取到了这样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让乙舍未来更有机会和甲舍那边平等相待,这就是一大进步。
“紫英,那你这一次有把握夺得一个机会么?”许其勋很是为冯紫英打抱不平。
这桩事情冯紫英做了这么大的功劳,而且今日对阵许獬的一战中成功回应,没有让东园这边受到羞辱,理应作为一个奖励名额给冯紫英,怎么这去一遭,乙舍这边学子们都是争得了机会,却是以牺牲冯紫英个人资格作为代价。
“虎臣兄,这种事情谁也没有把握,还要看临场发挥和组队情况。”冯紫英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对于辩论他不陌生,前世中读大学时他就是参加过辩论队,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主动退出了辩论队。
在青檀书院,他的主要目标就是一个,举人——进士,次要目标也很简单,那就是尽可能的拓展人脉,壮大自身实力。
如果能够在这几年学院生涯中结识和笼络到一帮为己所用的人才,最好能够通过共同的观点理念乃至利益结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团队或者群体,那样就最好不过了。
“那怎么办?你还不先去选一选组队人选?”许其勋都替冯紫英着急,“方叔口才不错,他也很佩服你,应该是一个合适人选,玉铉其实也很强,如果你们三个组队,只需要再找上两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对许其勋的好意,冯紫英心里也很温暖。
来青檀书院,恐怕相对单纯的就是和许其勋的这段同学友谊了。
许其勋是那种很温和谦冲的性子,做事细致踏实,有条不紊,这是他的强项,但是性格上却软了一点。
在冯紫英看来这类人不适合到都察院,而很适合到六部,甚至连吏部这样风口浪尖的部门都不合适,但是像户部、工部却很适合。
相比之下宋师襄和方有度就是两类人,宋师襄性格坚韧,这一点和范景文有些相似,方有度口才好,做事有激情,但是心胸狭隘,爱记仇。
这两人宋师襄是可用大才,但是方有度却需要用对地方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至于陈奇瑜和傅宗龙,陈奇瑜心高气傲,能力不俗,但是这一个多月接触之后,此人对仕途前程极为看重,若要用他,须得要诱之以名利,且还要能压制住他。
傅宗龙也是一个踏实性格,但做事粗犷急躁了一些,比起许其勋来,各有千秋。
“虎臣,这事儿我自有定计,你不必多担心,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了。”冯紫英拍了拍许其勋的肩头,“玉铉和方叔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去勉强人。”
齐永泰回到书院时已经是两日后了,他一进书院就感受到了一种与往常不一样的躁动气息,于是马上把官应震叫来问了情况。
“有点儿意思,嗯,东鲜,你处理得很好,这就是他们学生之间自己的事情,这样一堂课,书院要做的就是引导好他们,乐见其成,……”
齐永泰对于自己走两天就发生了这样大一件事情也是十分惊讶,但是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却又格外高兴。
他和官应震一样,敏锐的觉察到了这样一种新型的学习方式,对于时政策论能力的提升会有多大的效果。
而且如冯紫英所言,这种组队合作的方式,将会有助于提升这种小团队的凝聚力,加深这些团队成员之间的感情友谊。
甚至可能还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形,那就是我们曾经一起参加过某一轮和谁的对抗大比,无论胜败,这都是一段难得的经历,而这种经历是同其他人没有的,进而产生认同感。
齐永泰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当下朝中的情形不容乐观,他深知日后自己若是重新复起之后想要做一番事业,那么就必须要得到一帮志同道合者,而青檀书院就是这样一个培养志同道合者的根基所在。
当初他之所以力排众议将官应震这个南方士林中的翘楚人物引入进来,也就是考虑到未来要在朝中真正作出事情来,就不能再单纯的以地域之见来区分,而应当以对时政的看法和做事的目标来区分。
官应震不算是最好的伙伴,但是他有能力,而且来自南方,这种姿态,有助于青檀书院,也有助于他齐永泰将来打开局面,为此他甚至可以和一样不是最合适人选的南直隶汤宾尹合作。
“一潭死水不是书院的风格,士林需要这样一帮具有激情和冲劲儿的后辈加入才能让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此次我回京和一些昔日同僚会晤之后,觉得咱们书院将来任重道远,江南的书院情况东鲜你比我了解,咄咄逼人啊,他们的学风可能不及我们严格认真,但是却更加活跃,特别是有金陵六部的支持,他们可以直接获得更多的消息,很多时候也更无所忌讳。”
这也是大周王朝沿袭前明带来的弊病,南京都成了一些清谈人士云集的所在,而书院也称为这些一度在朝中风云过的过气人物们做好的讲学所在。
在书院里他们可以得到足够的尊重,同时又能把自己内心的怨气发泄出来,但是却从未想过这种态度会给年轻学子们带来一些什么。
齐永泰不看好这种趋势。
新皇御极,现在还处于隐忍状态,这些人纷纷鼓噪,认为既然太上皇不再秉政,那么就该获得起复,而新皇迟迟未有动静,这帮人的矛头就又开始指向新皇了。
想到这里,齐永泰就觉得头疼,这其中还有不少都是自己昔日的同僚、同学和朋友,自己去信毫无用处,反而引来一番对自己的讥刺和批评。
想必官应震也是如此,只不过对方没有自己肩负的压力那么大罢了。
“对了,东鲜,裁判由你我和书院教授组成,上阵选手由东西园自行推出,那冯紫英呢?”
官应震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考虑过冯紫英的去向,在他看来冯紫英理所应当的该是东园其中一员才对。
“紫英呢?把他叫来,我和谈谈。”齐永泰笑了起来,“他很关键啊,对山东之行所拿出来的著述引论,他的领悟理解最深,如果站在东园这边,是不是对西园太不公平?”
“乘风兄,不至于吧?”官应震也笑了起来,“韩敬、练国事和许獬他们岂是易与之辈?他们各方面可要比东园这边强太多啊。”
“未必啊,东鲜,他们很多想法都还停留在原来他们历事阶段,像许獬或许诗词歌赋和经义很强,但是在时政上恐怕比韩敬和练国事要逊色不少,这也是西园的弱点,……”齐永泰摇头,“而且这个规则制度的设立也还有许多值得探讨的地方,所以我还得要问问紫英,这个家伙总是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官应震也知道齐永泰这一趟回京肯定不是只是和一些昔日同僚聊一聊那么简单,肯定涉及到下一步齐永泰起复之后的事宜。
朝中大佬们对齐永泰观感不一,但都得要承认他是一个能做事的能臣。
但能做事,并不代表着做出来的事情都合乎所有人的心意,而齐永泰的性格又是一个坚韧不屈的,有些方面不会轻易妥协。
所以他能否复起,复起之后到什么位置,朝中大佬们都还没有说到一条路上,皇上那边的态度也还没有明确。
而且皇上的态度背后还有一个太上皇的态度,现在看起来似乎太上皇在慢慢放手,但是官应震和齐永泰却知道很多东西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一眼就可以看透,微妙之处很多。
“明日休沐,他已经归家了。”官应震笑了起来,“乘风兄,看来这家伙的到来真的给我们青檀书院带来不小的改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