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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出发去参加婚礼时,能干的妈一看女儿还不到,就直接跟老夫人说她要照顾六皇子。老夫人本来就不大管这个平凡的大孙女,而且兰生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便随她了。几日后,南月凌跑来,说起喜筵如何精致,和新友伯喜闹新房,伯喜的姐姐有多好看,兰生才知泫冉大婚。
那时候就没感觉,现在有花还拿出来说,实在好笑。
有花看兰生这样,就知这人对那位潇洒的世子是一点没心思了,决心也从此不提,只拉住要钻进被窝呵欠连天的她,“昨晚本该沐浴,你说累。这会儿水都煮好了,洗过再睡吧。”
兰生想起木桶,就想起浴缸,再想到带有浴缸的卧室和更衣室,脑子转不停,将一整间简约风格的现代公寓勾画了出来。再往下,公寓单元就变成公寓楼。即便是规规矩矩的高层大楼,对建筑师来说都是具有挑战的。她希望的挑战点在哪儿?
“可以洗了。”有花唤回她的神。
兰生发现木桶水汽蒸蒸,屏风架好,换洗的衣物都已挂好,哇一声,“我发个呆你就搞定,越来越来能干的有花,干脆升你当管事吧。”
有花白眼,“哪有未出嫁的女子当管事的?”
“不是管家娘子之类的,就和吴管事钱管事一样,在外有自己的家,每日到府里来做事,按月领酬劳,比那些管事的仆妇婆子拿得多,还自在。等我拿到这回卖楼的银子,我帮你置办个小院。”兰生很来劲。
“你是不是累糊涂了?夫人决定我的去处,你能给我什么自在?而且我也不出去住,跑来跑去多麻烦。不过,能当管事似乎不错,等咱们将来出府之后,我会提醒你的。”看兰生不动,有花上前帮她宽衣。
谁知兰生立刻紧紧揪住衣襟,“不出去就不出去,你可以走了,我自己洗。”让人伺候洗澡,是她成为南月大小姐后坚决抵制的事。
“都是女子,有什么好害臊?要不是从小就在一块儿,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男扮女装了。”有花瞥眼看看兰生的身材,切一声,扭头就走。
有花的顶撞如今难得一见,只有在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况且还是为了她。兰生从前没怎么计较,现在就更不计较,但浸热水中,舒服得长吁口气,感觉一直拽着骨架子往下掉的重力也随之蒸发掉了。其实不是害不害臊的问题,而是——拨水的手刹那停住,凤眸紧紧盯住胸前。
就在锁骨往下三寸,胸骨正中,皮肤上有一片指甲大小,浅紫微青的瓣状图案。
她不是自恋,不会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变化都了若指掌,不过却可以肯定那是新出现的。手摸过它,不知是水烫,还是皮肤烫,瞬间感觉今天早上胸口的痛楚又回来了。倒抽一口气,低头将图案看仔细,才知紫色青色竟是脉络。
不是长出什么怪东西,而是皮肤透明了一片?她连忙又检查身体别处,却再无异样。胸骨之后偏左就是心脏,脉络浮起在这里,她今日用竭的脑袋已经完全不能再往下想,可又不觉得是吉利福气,又不知道究竟因何变成如此,就这么傻傻坐在浴桶里,直到水温凉下来。
“还没洗完么?”有花防着对面,因此就守在门外,半天没听到兰生起身的动静,进来正见挂在屏风上的里衣衬裙滑下去,于是就起了玩闹之心,偷偷走近,然后跳出去大叫,“水都凉——啊!”
迎面白刷刷一片,有花下意识拿袖子挡,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浇了个从头到脚,全身都在湿嗒嗒滴水。
“你多大了?!还玩水!”有花以为兰生不愿让她看洗澡,所以拿水泼她,怎能不冒火?
湿袖子抹过脸,见兰生披了长巾立在桶里,但本该干的长巾也湿得一塌糊涂,脸上的神情竟比她还惊讶。有花这火就自觉灭了,咕哝一声搞什么,才看到桶坏了。不是破洞,也不是裂缝,而是向外绷断了好几根,好像水装得太满承受不住一样。
“不怨我……”细声细气。
有花一怔,这娇娇弱弱的语气大半年没听过了,心里突然逆反,没好气道,“不怨你,难道怨我?别装那些千金小姐娇滴滴的腔势,和你平时的样子一点不衬。”终于明白,很喜欢大病痊愈后性格也变强的南月兰生。
兰生连忙收起惊讶的目光,清清嗓子,“让水呛到而已。”
听到有花进来,她就想起身,谁知刚披上干巾,这丫头就跳出来。当时想都没想,那么反射一挥手,整桶的水都炸起,不但弄得有花和自己湿了一身,居然连桶也破了。没看到风色,不过应该就是天能的力量。因此她不是对这样的破坏力惊讶,而是诧异身体的不适似乎不影响能力。也就是说,昨天清晨六皇子吸她的紫风并非“吸星大法”。
“快到床上去,病了也是我们受累。对面病得气息奄奄,也不知道会不会过了你,去年这时候你还弱得跟小草一根似的。要我说,和对面的就得分两个院子住,命衰吸命旺,宫里那些人当我们傻,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还有这桶,上个月才换,这么不牢固,我要跟采买管事说去,再别买那家的……”有花唠里唠里催着说着,推窗叫了香儿她们来收拾烂桶潮地,一回头看到兰生隔被子抱着双膝,眨巴眨巴着眼看她,立刻噎了一下,瞪眼问,“……干嘛?嫌我啰嗦啊?”
“你是真够啰嗦了,不过,帮我看看……”兰生小心移下被子,唉——隐私啊隐私——只能赌一次看看了,但愿没信错这丫头。
玉润的肩头……纤美的锁骨……白皙的……有花正暗暗羡慕那么好的皮肤,刹那眼睛不由睁圆,手指着那瓣淡紫,惊道,“那是什么?”
“我知道的话,还能给你看么?”真是,她都豁出去一露了,“你不是常说以前服侍我沐浴吗?见过这图案没?是胎记吧?”
有花眯眼凑过来,“没见过……”凝脂般玉白忽然变成了被帛,让她又翻白眼,“每天都在工地上跟汉子们打交道,还怕人看那点皮肉?”
“有花小姐,有空跟香儿学习学习,多念点儿书,说话没头没脑,没遮没拦。”什么逻辑!兰生失笑,“你刚才无意间把我说成什么了,知道吗?要不是我脾气好,你就挨耳刮子了。”
有花是嘴皮子比脑袋动得快,并不是笨,想一想就回味过来了,但倔着,“我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想歪。我记得去年帝都时兴高腰无肩袖的里裙,比你刚刚低得多,有什么呀。再让我瞧瞧,是不是撞到的?”
兰生拉着被子躺平,看来那片东西真是突然出现的,“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昨天拆架子的时候没站稳,当时没在意,多半是撞到木钉。我累死了,要睡觉。”
兰生自从开始造庆云坊的园子,确实常常磕青破皮,有花这会儿觉得合理,“还好造完了,今后我们也能少为你担惊受怕。”
香儿她们进来,有花帮着收拾妥当,这才想起来要说,“哪有人不穿衣服睡觉的?”
但兰生闭着眼,裹着被子背朝外,不知装睡还是真睡。
香儿推着有花,嘻嘻笑,“好姐姐,你管得也太多了,这么下去,比那些婆子还唠叨。小姐待你一片姐妹情份才忍着,真当她好捏扁搓圆不成?少说两句,大家太平。”
丫头们说笑着要出门口,就听到兰生闷在被子里的笑音。
“香儿这书是读出息了,有花没花的,都学着点儿。”知识就是力量,话说得多有水平。
有花也笑了,“是,是,我这就捧书本去,你别来差使我。”
屋里乐到屋外,斗嘴什么的,最欢快。
兰生没再看纹瓣,实实在在睡觉,意识迷糊前的短瞬想着,也许睡一觉就会不见了。
第二天闻着清新的糯香醒来,看到香儿在屋里摆花瓶。瓶里有几根枝条,枝刺上插着燕子瓜果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
“这种摆法倒是挺新鲜。”伸手将矮几上的里衣拿进被窝穿了。
有花还是贴心的,嘴巴再厉害,还是精心打理她的日常生活。
香儿回头,垮着小脸,“有花姐姐还跟我打赌,赌小姐一定忘了。我特意一早过来摆酸枣枝放寒燕,想着这么明显总该记得起来。”
“你欠我一两啊。”有花探进头来,“咱们小姐的记性都用在别处了,而且别人看重她看轻,别人看轻她看重。连夫人的生辰几时恐怕都不记,还记寒食?”
寒食节?都没过过的节日,记得可就稀奇了。
“去年没过,我就忘了。”兰生找理由掩盖自己的“没见识”。
“过了,只是那会儿小姐病得昏昏沉沉,房里就没摆这些,也不能让小姐吃冷食,夫人就关照厨房留了个小灶。”香儿说道。
兰生惊觉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已满一年。庆祝什么寒食?应该庆祝她重生周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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