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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坑洼洼的土路,仿佛依稀还可以看到昔年车马来往的痕迹。
迎亲送亲的队伍百余人,都披红挂彩,前面几名乐手,吹吹打打,一路行来,搞的很是热闹。
此时,夜幕渐垂,花轿停在路边,大队休息,吃饭饮水。
这是一段当年安南都护府修的官道,实则从岭南南疆到安南都护府治所交州螺城,也就是后世河内一带,大体上,还是能通行的,只是道路艰难了些,有的山路,更是崎岖无比。
因为海上丝绸之路,前唐时交州港,也曾经是重要的中转站,当然,说是交州港,实则在交州沿海红河支流的入海口,距离交州治所螺城还有百余里。
交州港甚至是前唐时的第二大海港,是以南疆到交州,昔日行商也不少,将内地货品,送到交州。
不过现今,安南节度名存实亡,和中原联系早已经几乎等于切断,交州港本来就处于半废弃状态,加之几年前,齐天子发明了航海司南,交州港就是作为停泊中转港的作用都已经不复存在,中土贸易商人及各路胡商,已经很少在交州港停泊。
至于陆宁眼前这条昔日曾经很畅通的官道,现今,坑坑洼洼年久失修,已经很是难行。
陆宁坐在路边慢慢喝水,他穿着六品官袍,官方身份是钦使文总院司衙的一名昭宣郎,现今作为送亲使,送前蜀昭容娘娘去武峨土城。
听闻,阮守捷都已经给自己这新夫人加了“昭容夫人”的名号,虽然他一个小小刺史,给妻子加夫人封号,与中原礼制不合,但安南土蛮本就随意,更莫说,很多土蛮,都称呼阮守捷为“武宁王”了。
陆宁身旁,瘦瘦小小的一名小书童,则是完颜小花,她身材弱小,人畜无害的样子,虽然背上背着一张大大的弓箭,腰间挂着两个鼓鼓箭囊,但那些迎亲蛮兵见到,都是一脸戏谑,以为是齐人装饰品呢。
“如果现在叫你回广源寨,你识得路吧?”陆宁突然问。
完颜小花点点头:“主父放心。”
陆宁微微颔首,继续喝水。
迎亲的队伍,那阮守捷派出了百余名蛮兵。
送亲的齐人,则只有陆宁一人,完颜小花作为贴身“书童”,自然不在计数中。
此去武峨土城,就算事成,很大可能也会有一场血拼,领几十名军卒去,最后也是白白送死,能跟随自己安全逃回南疆的,会是凤毛麟角,从某种角度,还是自己的累赘。
如果再多带军卒,就会引起阮守捷的怀疑。
干脆,陆宁便一人前来。
领完颜小花来,一来,完颜小花至少不会成自己的累赘,山林间杀敌或逃窜,这小丫头泥鳅一般;二来自己身边总要有个报信的人,万一有什么变故,她可以回广源寨寻赤虎军送信,完颜小花寻路的本事,那自也不用提。
当然,陆宁说是一个人前来,实际上,还有一名齐商随行,他显然是消息极为灵通之辈,胆子又大,应该是从万承镇哪位官吏嘴里听到了赐婚土蛮的事情,他准备了几推车货物,雇佣了些广源寨土民当脚夫,跟随着送亲队伍,自然是想去武峨州发一笔小财。
他带的货品,都是生活日用品之类,锅碗瓢盆等陶瓷,又有些农具,虽然简陋,但都是新样式,这些货品在中原价格不高,而武峨地,应该好久没有来自中原的货品输入了,应该能换回很多好东西,这姓邱的商人,自是想借着送亲队伍护送下,比较安全,去武峨小赚一笔。
他以前经常到广源寨行商,是以略通安南北部蛮语,不过以前只是小打小闹,挑担的货郎而已,现今凑了几推车货物,自然是要赌一把,对他来说,这应该就是大买卖了,如果一切顺利,可能会发笔横财,当然,“横财”是相对他的身家而言。
此时,这邱掌柜就凑到了陆宁身边,赔着笑:“大人,一路辛苦了。”
文总院司衙中的六品官员,平素可接触不到,若能搭上关系,以后必然商机多多。
陆宁笑笑,正想说话,突然便听花轿那边,娇滴滴的声音:“张三郎,还不来服侍我用餐!”
陆宁无语,这李艳娘,是疯了,昨天歇脚,就喊过自己一次,当时没搭理她,现在又来了。
说起来,现今距离武峨已经不远了,明天应该就能到。
本想装作听不到,但没一会儿,花轿旁的蛮妇走过来,赔笑道:“送亲大人,昭容娘娘说你不去,她用不下饭,就要饿死这里!”
蛮妇来自武峨土城,中原话说得很好,看来是前唐客家移民后裔,赔笑说话时,眼神就有些暧昧,毕竟她不似那些土蛮,全不知中原礼法,这昭容娘娘,分明和眼前的大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在土蛮看来,可能是昭容娘娘架子大,故意使唤齐官,令齐官都有些不耐烦,可若熟悉中原礼仪的,这新娘子,可不就是在撒娇吗?
“好,我去!”陆宁心下,倒是觉得好笑,风水轮流转,这李艳娘,也到了扬眉吐气一天,不过她可没安好心,分明是要土蛮之类,传话到阮守捷耳中,以阮守捷百无禁忌的脾气,哪管自己是不是什么中原官员,自己到了武峨土城,他怕就要砍自己脑袋。
花轿很大,陆宁到了花轿旁,就听里面李艳娘娇滴滴声音:“还不进来?”
陆宁挑轿帘走入,轿内红彤彤的,很是喜庆,李艳娘凤冠霞帔,面前案桌上,摆着各种风干卤肉,山鸡兔肉之类的,倒是很丰盛。
“喂我吃!”李艳娘芊芊玉指指了指桌上菜肴,又一想,“你还是去烧些水,来给我洗脚!”
陆宁懒得理她,顺手抄起一块肉,放嘴里嚼起来,到了武峨土城,可能会耗费很多体力,这几天倒是要吃好喝好。
李艳娘立时瞪起桃花眼,贝齿咬着红唇,恨恨道:“你若不听我的,莫怪我也不听你的,到时候,我可不会毒杀那蛮子!”
陆宁无语,显然自己一个人孤身而来,李艳娘以为自己要靠她做些手脚,除掉那阮守捷。
有些好笑的道:“不用你动手,不过,你要再这般跋扈,你也莫怪我,杀了阮守捷后,我不带你走。你自己想想,到时候那成千上万的蛮子,都气的嗷嗷叫,会怎么对你?”
李艳娘俏脸微微变色,咬了咬红唇,“你又诓我!”
“噤声!”陆宁突然微微蹙眉,做了个手势。
侧耳听了会儿,陆宁皱眉头道:“最少有几百蛮子从密林中潜来,看来不怀好意!”
李艳娘呆了呆,“那怎么办?我喊他们小心些!”
“来不及了。”陆宁摆摆手,“土蛮内部事,我们不要参与,静观其变,先离开这里!”
微微蹲下身子,“来,我背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