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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请大家到前厅坐下,下人们连忙上茶,管家则下去安排午饭。
说是上门喝水,当然是不可能喝水那么简单,自然要吃吃饭,说说话了。
傅县令习以为常,因为每次下乡,招待他的不是里长,就是各地的乡绅地主,他总不能去条件最差的人家里吃饭不是?
白老爷也很有招待下乡官员的经验,先是问了问其他地方的情况,又问了问县里如今的安排,便表示他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做好夏收秋收的工作。
说起收获傅县令便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叹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叹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叹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叹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猛,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叹了一口气。
两小儿叹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叹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傅县令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笑道:“小孩子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白善宝也说她,“换刺史好难的,想着换刺史,还不如想着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官儿来我们这儿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和他提了。”
满宝扒掉了父亲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县令比刺史小,所以县令要听刺史的,那再来一个比刺史还大的官儿就好啦,官小的要听官大的。”
傅县令和白老爷同时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