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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回首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容若《木兰花令》
太和殿大朝散后,皇帝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在慈宁宫受后宫妃嫔朝贺,午后又在慈宁宫家宴,这一日的家宴,比昨日的大宴却少了许多繁琐礼节。
皇帝为了热闹,破例命年幼的皇子与皇女皆去头桌相伴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由数位重孙簇拥,欢喜不胜。
几位太妃、老一辈的福晋皆亦在座,皇帝命太子执壶,皇长子领着诸皇子一一斟酒,这顿饭,却像是其乐融融的家宴,一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尽兴而散。
皇帝自花团锦簇人语笑喧的慈宁宫出来,在乾清宫前下了暖轿。
只见乾清宫暗沉沉的一片殿宇,廊下皆悬着径围数尺的大灯笼,一溜映着红光黯黯,四下里却静悄悄的,庄严肃静。
适才的铙钹大乐在耳中吵了半晌,这让夜风一吹,却觉得连心都静下来了,神气不由一爽。
敬事房的太监正待击掌,皇帝却止住了他。
一行人簇拥着皇帝走至廊下,皇帝见直房窗中透出灯火,想起这日正是琳琅当值,信步便往直房中去。
直房门口本有小太监,一声“万岁爷”
还未唤出声,也叫他摆手止住了,将手一扬,命太监们都候在外头。
他本是一双黄獐绒鹿皮靴,落足无声,只见琳琅独个儿坐在火盆边上打络子,他瞧那金珠线配黑丝络,颜色极亮,底下缀着明黄流苏,便知道是替自己打的,不由心中欢喜。
她素性畏寒,直房中虽有地炕,却不知不觉倾向那火盆架子极近。
他含笑道:“看火星子烧了衣裳。”
琳琅吓了一跳,果然提起衣摆,看火盆里的炭火并没有燎到衣裳上,方抬起头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微笑道:“万岁爷这样静悄悄地进来,真吓了我一跳。”
皇帝道:“这里冷浸浸的,怨不得你靠火坐着。
仔细那炭气熏着,回头嚷喉咙痛。
快跟我回暖阁去。”
西暖阁里笼的地炕极暖,琳琅出了一身薄汗。
皇帝素来不惯与人同睡,所以总是侧身向外。
那背影轮廓,弧线似山岳横垣。
明黄宁绸的中衣缓带微褪,却露出肩颈下一处伤痕。
虽是多年前早已结痂愈合,但直至今日疤痕仍长可寸许,显见当日受伤之深。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轻轻拂过那疤痕,不想皇帝还未睡沉,惺忪里握了她的手,道:“睡不着么?”
她低声道:“吵着万岁爷了。”
皇帝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那旧伤:“这是康熙八年戊申平叛时所伤,幸得曹寅手快,一把推开我,才没伤到要害,当时一众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他轻描淡写说来,她的手却微微发抖。
皇帝微笑道:“吓着了么?我如今不是好生生地在这里。”
她心中思绪繁乱,怔怔地出了好一阵子的神,方才说:“怨不得万岁爷对曹大人格外看顾。”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道:“倒不是只为他这功劳——他是打小跟着我,情分非比寻常。”
她低声道:“万岁爷昨儿问我,年下要什么赏赐,琳琅本来不敢——皇上顾念旧谊,是性情中人,所以琳琅有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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