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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昕看到酒醉的景铿跌跌撞撞地走到景家希跟前跪下来,哭的像小孩子一样:“你还在等什么?一年,两年,你以为她会回来给你过生日?景家希,你认命吧,她已经不要你了,不要我们了……”
景家希终于松开了手,怀里的相框掉下来,染了血的全家福看起来格外的狰狞,而他似乎是累极了,身体一歪就倒了下去。
匆忙之间,景昕只来得及看那张全家福一眼,就被景铿彻底撕成了碎片。
该是有多恨呢?
那张照片上明明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看起来只有四五岁模样的景家希站在妈妈身边,小小的手掌高高举着,正好虚托到妈妈怀中婴儿的小脚。
他似乎很高兴能帮妈妈分担重量,笑的那样阳光。
景家希发烧了,浑身滚烫,玻璃割伤的伤口也因为时间太久都已经结了血痂,跟衣服粘连在一起难以剥脱,还有不少碎玻璃嵌在皮肉里,急诊医生处理了很久才将伤口彻底清创缝合,而沉睡中的景家希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似乎梦见了什么重要的人,一动不动,一如白天他坐在窗边,沉痛的,不容任何人打扰。
景家希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精神不太好,有些恹恹的,半坐着靠在床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肯说话。
景昌律带了清淡的骨头汤来,他也不肯吃,于是景昕爬上他的病床,小小的手端着大大的饭碗,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直到喝完了汤,景家希才张了张口,吐出一片带血的骨头碎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为什么连血腥味都没有了?”
然后他的嘴里开始有鲜血渗出来,景昕吓得摔碎了手里的瓷碗,景昌律也赶紧叫来了医生。
一番检查,医生说,因为高烧,景家希失去了味觉,或暂时,或永久,谁也说不准,得等烧退了再看情况。
就这样在医院里住了很久,景家希反反复复发烧,伤口也有些化脓,持久不愈,每天吃的又少,人很快就消瘦下去,颧骨都凸了出来。
景昌律每天都在叹气,可是又拿景家希没有办法,景铿也不见人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老爷子气得冲进他的办公室,也没找到人,秘书告诉他,景总出差了。
景昌律差点爆粗口,出差,都快过年了出什么鬼差?自己儿子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呢,当老子的居然不闻不问,混帐东西!
找不到景铿,就只能继续从景家希这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不管景昌律说什么问什么,景家希都无动于衷,用沉默拒绝一切询问,也拒绝出院回家休养,久而久之,碰了壁的景昌律也就很少来医院了,每天都只让保姆做好了饭菜,由管家章伯伯带着景昕一起送去医院。
但景昕每天都会来医院,一陪就是一天,她很有耐心,哪怕景家希不搭理她,她也可以一直跟他说话,陪他一起吃饭,告诉他每道菜是什么味道,督促他多喝水,然后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要不是她年纪太小不允许留在医院陪宿,她甚至会陪着景家希一起入眠。
在景家希入院的第七天,他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不再反复,伤口也有所好转,味觉也恢复了,景昕很开心,在医生换完了药后就一直赖在景家希的病床上,抱着一颗大大的苹果,一边啃一边跟他聊天,东扯西扯,没有章法。
那一天是除夕,景昕穿了一身粉红色的新衣,绒绒的马尾上绑着五彩的发绳,长长的一直垂到她的肩上,她的手里抱着一颗大大的红苹果,她的脸也是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嗯,很喜庆,很有过年的氛围,不像景家希,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甚至连面色都是苍白的。
景家希今天没有再看向窗外,此刻,他看着跟前红彤彤的小人儿,坐在他白色的病床上。
外面的太阳很好,清晨微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拂在景昕的脸上身上,很温暖。
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景昕头上垂下来的发绳尾端,那里,正好是光与影的交界。
景昕惊奇地看着他:“阿希哥哥?”
“阿昕妹妹,我们回家吧。”
他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喉管干涩生硬,声音也喑哑难听,但因为这是景家希说出口的话,景昕听着只觉得如同天籁。
她激动地扑进景家希怀里,直呼万岁:“耶,我们可以回家过年啦!”
出院手续办的很顺利,章伯伯来接他们回家,而家里,景昌律早早的备好了过年的一切,景锵跟肖冉从非洲赶了回来,一直不肯露面的景铿在得知景家希出院的消息后也出现在家里。
那一天的景铿神情古怪,门铃响起后,他第一个冲过去开门,看见是景家希和景昕站在门外后,居然有些局促不安,直到景家希微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话,才如释重负。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景昌律和景锵开心地将站在门口的人都拉进屋,没有人再去提及这几天的不愉快,每个人都微笑着准备过年,景锵还提议在吃饭前大家一起拍张全家福。
景昌律对这个提议很满意,吩咐章伯伯拿相机,全家人都站在一起,三代同堂,每个人都对着相机微笑喊茄子,独独景昕,扯住了景家希的衣袖,笑的像要哭了一样,又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景家希对景铿说的那句话,屋里的人都没有听到,但是景昕听到了,她当时就站在景家希的身旁,感受着他的一切悲欢喜乐。
景家希对景铿说:“爸爸,我输了。”
输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景昕扯住了景家希的衣袖,而景家希什么都没说,只是捏了捏她的耳垂,对她微笑。
那是景昕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大家都很开心,饭桌上,难得相聚的景昌律三父子把酒言欢,谈起过往那些开心的抑或是不快的过去,或言明,或含糊,酒醉之后相逢一笑,也就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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