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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辰砂辞别了小靖王贺兰焉,独自走小路穿锦霞巷后街打算回胭脂铺,可才出王府门没过多久,就听闻身后有人悄悄跟随。
幸而她耳力敏锐清澄,辨识到后头这人步履稳健,喘息均匀,似是有些内功底子,可又不像暗卫,因为暗卫们多年受训,平日里潜伏在隐秘处,身形应更轻巧灵动才是。
偏偏这位只是不紧不慢的跟随,总留几分余地空隙,像个影子一般,想来他发目的不在谋害,只为探查。
锦霞巷的繁华年年如昔,夜幕低垂之后,才是最热闹的时刻,花船画舫,琉璃彩灯,把荡漾生波的运河水映的潋滟夺目,恰如霞光缀锦。
诗薇姑娘的恩客许久未曾现身,她虽贵为花魁,可因有人在背后出大把银子娇养,所以纵然成日里都赋诗作画,懒懒闲闲度日,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今日不一样,老鸨从过了晌午就敦促她梳洗妆扮,又将琵琶箜篌都命人送入闺房之中,让她熟悉熟悉手艺,可别生疏了讨人嫌弃。
虽未曾挑明,但看这番架势阵仗,诗薇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大抵是恩客有了闲暇,晚上要来锦霞巷寻乐子,找她陪伴。
傍晚用过晚饭,再次梳洗沐浴之后,两个七、八岁的娇美雏官儿,将衣饰鲜丽华美,挽着云鬓高髻的诗薇姑娘送入花船之后,就乖觉的退了出去。
果不其然,在幽暗的船舱内里,恩客身穿石青色缎面圆领袍,腰束掐金白玉带,正盘腿坐在纱幔垂帘的窗口边。
只见他神情专注的望着窗外运河水,修长有力的指尖轻托白玉杯,心不在焉的小口啜饮,影影绰绰的光照着他如石刻般的侧脸,眼睫浓密,鼻梁挺直,唇角分明,好一个俊朗倜傥的美男子。
许是听闻了诗薇的脚步声,他抬了抬手,示意让她在对面坐下,却仍是不露声色,眉头时不时蹙起,凝望倾听外头的动静。
诗薇心中也曾疑惑这人的身份,他来去无踪,且从不曾在青天白日下露面,纵然舍得使大把银子锦衣玉食的娇养自己,可莫说肌肤之亲、床笫欢愉,就连寻常花魁常常侍候的用膳、吟诗、共描丹青、陪酒唱曲也不曾有过,到底,他图个什么呢?
“是了……”
才过了半晌,只见恩客眉梢一挑,眼眸中全是讶异之色,他神情颇为凝重,嘴唇紧紧抿起,起身走到船舱口。
不同以往,他今天除了仆从之外,身旁还随侍了两个高壮矫健的黑衣男子,见主人起身,这两个人也快步跟到舱口,目光谨慎严肃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你们伺候着诗薇姑娘,弹琴唱曲随意,一个时辰之后再离开……”
,恩客意识到诗薇还在船中,颔首低头,轻声朝仆从下了命令。
说罢,脚尖轻点,在高大侍卫的掩护下,从柳丛蒲苇间隐蔽的小豁口上了岸。
诗薇想要偷偷观瞧,却被一只伸过来的手臂,阻挡了目光,“劳烦姑娘弹曲《出水莲花》罢……”
,圆脸的仆从在掩口偷笑,眼角眉梢有几分讥诮,目光阴冷盯着诗薇,主人离开前的交待,他必须要让这女子遵从。
说起诗薇姑娘,也是个心性极高傲的,自恃容貌清丽,又擅丹青古琴,才出红尘,就遇上风流文雅的恩客出资娇养,不必逢场作戏伺候人,又把自己高看了几分。
现下,一个仆从冷嘲热讽的让她弹琵琶取乐,心中十分不悦,才要开口反驳,你算个什么东西,可转念想想,人家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如此,只得勉力忍耐下烦躁的情绪,意兴阑珊的拨拉起琵琶弦。
诗薇的恩客趁着夜色,在低垂的柳林间换了身粗布衣裳,压低帽檐,挑着扁担沿街市前行,时不时敲敲手中响板,俨然是个卖豆腐酱料的游商。
他在曲折狭窄的支巷里走了没多远,就听闻不远处有噪杂涌动的人声,赶忙快步走到闹市,挤在耸动的人群之中,观瞧着动静。
“着火啦,大伙儿快灭火啊,街坊邻居都快点帮把手啊!”
,随着几声吆喝,人群四散开来,三五个壮汉提着水桶,朝着火光涌动的地方使劲泼过去。
可惜,杯水车薪不足惧,火势瞬时间就窜动着烧穿了木质廊柱,三层结构的木楼几乎不堪一击,火焰跟长了眼睛的巨蛇一般,以诡异古怪的形态,蔓延在楼梯、地毯、屋梁上,发出呛人的浓烟,被烟雾熏的脸颊黑灰,衣衫被火燎的褴褛破烂的男男女女,尖叫挣扎着争相从门里踉跄着逃出来,狼狈不堪。
“大叔,这是什么地方?”
,化身货郎游商的恩客,小声探问着身旁的老者,神色有些不安和凝重。
“德顺楼啊,这你都不知道,亏还是卖豆腐的,这是巷子里最热闹的酒楼,花雕醉蟹名扬千里。
唉,可惜,可惜咯……”
,老者望着眼前愈发猛烈的火势,遗憾叹息的摇了摇头。
“坏了……”
,恩客抬起头,也顺势望着被火焰包围的酒楼,浓眉紧紧皱起,目光中全是愤懑和惋惜。
为了甩脱身后跟踪自己的人,辰砂数次抄小路、拐斜巷,只可惜,那人似乎也对锦霞巷附近的道路熟悉的很,就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态势悄悄跟随,让人十分忌惮厌恶。
敌我未明的情形下,她不想暴露身怀修为的隐秘,所以只得佯装不知情,索性大咧咧的信步往家走去。
才走到了离铺子不远的巷口,远远就瞄见拐角处出现个鬼祟的人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成了浓黑的一条,辰砂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额头渗出薄汗来,难不成,对方还叫了帮手?前后夹击,为的就是瓮中捉鳖,令她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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