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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往这边来的时候,她就隐约听到有琴声,眼下稍加分辨便知是从这座宫殿里传出来的。
她寻着声音往大殿里去,几乎不敢相信里面住的是她要见的人。
过去他的周遭总是被喧嚣的乐声和莺莺燕燕的娇笑声所包围,即便在隔着好几座宫殿的无极宫里也听得见,以至于这许多年来,她都快要忘了,这位在音律上颇有造诣的君王,本身也抚得一手好琴。
此时,听着这琴声,甚至让人忍不住的揣测,倘若他只是一个伶人,或许会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或许,远比做一个君王要适合得多。
经过庭院的时候,长乐就发现这里有许多的牡丹,只是都已经枯萎凋谢。
就连大殿里也是如此,一丛丛的牡丹被栽在花盆里,摆满了窗边墙角。
这里不像承天宫,到处都是宫人守着,空旷的大殿只有垂落的丝帘翻飞,半天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长乐径直来到内殿,看到曾经的天子坐在窗边抚琴。
昔日锦衣端华的君王简直与过去判若两人。
瘦削的身子只披了一件素色宽袍,贴在背脊上,愈发显得那轮廓嶙峋,头上也没有束冠,乌发尽数披散着,偶尔被风拂乱,绞着衣袖。
他似乎沉溺在琴声里,甚至连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也毫无所觉。
而长乐和顾渊也只是静静的听着,直到他抚完一整首曲子才走上前去。
此时的逍遥王也终于觉察到他们的靠近。
他转过身来,看到长乐时,脸上有些许欣喜的表情,对她道:“姊姊来看我了。”
多少年来,他第一次用这般亲近而又并非带着刻意的语调同她说话。
长乐怔然一瞬,继而蹙紧秀眉,上前道:“为什么?”
到底还是有着血脉的牵连,纵使这些年始终走着南辕北辙的路,可她只是说着这没有开头结尾的话,他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的唇边浮起意味不明的浅笑,却只是起身移步至窗畔。
那里摆着的牡丹如同庭院中其他的那些一般,早已没有了花朵,就连叶也已经枯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显得愈发萧索。
逍遥王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剪子,一点一点认真的修剪着牡丹的枯枝,就好像那盆花依然开得繁盛一般。
见他持着逃避的态度,长乐走上前去,进一步追问道:“宁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皇位,到底为什么轻易的拱手交给别人。”
随着“咔嚓”
的一声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失了手,那唯一的一根尚且带着些生机的枝干,被他一剪子剪断。
他怔住,久久凝视着那盆残枝,却失神的低喃:“你以为我真的想当这个皇上吗?”
听到这失魂落魄的一句话,长乐只是一震。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许多年前,当年少的他带着陌生的杀气和残余在脸上的惊惶,从父皇的寝宫里出来时,当司徒显在重朝臣面前诵读遗诏的时候,自那时起,整个大晋国,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迫切想要得到皇位的心。
可如今,他却端着一脸的绝望与无奈,对她说着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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